晨雾被炸药的硝烟染成灰蓝色，像团揉皱的破布裹着山谷。

　　凌玥瑶贴着巨石的裂缝蹲下，砍刀柄在掌心压出红印，鼻尖萦绕着刺鼻的硫磺味——那是炸药散出的气息。

　　十米开外的墓门前，五个壮汉正围着炸开的青石骂骂咧咧，铁锹砸在石面上的脆响惊得崖壁山雀扑棱棱乱飞。

　　为首的刀疤脸踹开一块炸碎的石片，虎口的青黑纹身随着动作扭曲：“他娘的辽代石匠，把墓门砌得比城墙还硬！”

　　他军绿色挎包露出半截导火索，“再这么耗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戴草帽的瘦子蹲在地上用铁丝捅墓门缝隙，声音发尖：“大哥，再炸一次？我这包‘土炸药’可是按老猎户的秘方配的，保准掀了这破石头！”

　　“蠢货！”刀疤脸反手抽了瘦子一耳光，草帽“啪”地飞进荆棘丛，“没听见方才的回声？这山谷拢音，再炸十里外都能听见！等公安的哨子一吹，咱哥几个全得蹲大牢啃窝头！”

　　凌玥瑶喉结动了动。

　　她能看见刀疤脸腰间别着的土制猎枪，枪管上缠着的布条还沾着泥——显然是为了伪装。

　　“他们挎包里有炸药，还有两把猎枪。”凌玥瑶退到齐教授身边时，军裤膝盖蹭破了皮，血珠渗出来染红了布料，“墓门是整块青砂岩，炸出的缺口还没脸盆大，一时半会进不去。”

　　齐教授盯着墓门上方的浮雕，指腹抚过饕餮纹的獠牙：“这种带兽面纹的辽代墓，至少是贵族级别。你看这石缝里的糯米灰浆，三千年都硬如铁，他们的土炸药根本不管用。”

　　他转身时，铝制水壶撞在背包上，“小方，把地质锤分下去——这是咱们唯一能当武器的东西。”

　　方也许的手抖得厉害，接过地质锤时差点砸到脚，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反射的光突然扫过盗匪方向，惊得他后背贴紧石壁。

　　杭红英攥着绘图板的手直打颤，板子“啪嗒”磕在石头上：“那、那咱们现在报警？考古队带了电台的。”

　　“这里没信号，出了林子才有。”凌玥瑶摸出兜里的指南针，指针仍在疯狂打转。

　　“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付卫国，你带着电台去信号塔，联系当地公安。剩下的人准备进墓。”齐教授指挥。

　　“好的，齐教授。”付卫国应声道。

　　话音刚落，方也许突然低呼一声，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麻雀。

　　众人转头时，方也许半个身子已陷进腐叶堆里。

　　他脚下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个插满竹桩的陷阱，竹尖上暗红的锈迹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救、救命！”他手指抠着陷阱边缘的湿泥，指节白得像冻僵的萝卜，眼镜歪在鼻梁上，“我、我好像踩到什么了……”

　　刀疤脸猛地回头，看见陷阱边的人影顿时狞笑：“嘿，送上门的肥羊！老三，把这戴眼镜的拖上来当人质！”

　　挎猎枪的壮汉应声冲过来，枪管上的布条被荆棘勾住，他踉跄两步，猎枪“哐当”掉在草丛里。

　　凌玥瑶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抓起块拳头大的石头顺着斜坡滚过去，石头“咚”地撞在壮汉膝盖上，他骂骂咧咧摔进灌木丛。

　　“往这边跑！”她冲齐教授喊，自己拽住旁边的野葡萄藤荡到陷阱边，一把揪住方也许的后衣领。

　　“抓紧！”凌玥瑶发力时，腰间的旧物检测仪突然滴了一声，屏幕上跳出“辽代青铜符”的字样。

　　她低头一看，陷阱边缘的泥里嵌着块巴掌大的铜片，符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北斗七星——这是镇墓用的星图符。

　　方也许被拽上来时，眼镜“叮”地掉进陷阱。

　　他摸着空荡荡的鼻梁，望着凌玥瑶裤腿上的血痕，耳朵尖红得像煮熟的虾：“谢、谢谢……”

　　“别废话。”凌玥瑶把青铜符塞进兜里，“这是我们定位墓穴的关键。”

　　她话音刚落，刀疤脸的声音像淬了毒的箭射过来：“他娘的，哪来的野耗子？给我追！”

　　晨雾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凌玥瑶攥紧青铜符，能感觉到符面的纹路硌着掌心——那七星的位置，像极了方才指南针疯狂打转时的轨迹。

　　刀疤脸的骂声混着瘦子的尖叫刺破晨雾时，凌玥瑶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凌玥瑶几乎能听见血液奔涌的声音。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猛地咬紧牙关，意念一动召唤出悬浮光幕。

　　唐宝宝上传在终端的三维地图在眼前展开，幽蓝的光芒照亮了她布满汗水的脸庞。

　　“跟着我！”她压低声音对身后的考古队员喊道，带头冲进了密林深处。

　　荆棘划破衣袖，枯枝在脚下断裂，身后传来队员跌倒的闷哼和痛呼，但没人敢停下，身后土匪的咒骂声像毒蛇般紧追不舍。

　　“妈的，人呢？”刀疤脸狠狠啐了一口，砍刀劈开挡路的灌木。

　　树林的阴影下，他脸上的疤痕狰狞扭曲。

　　“撤！先把那个该死的墓炸开！”

　　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这群暴徒的无能。

　　凌玥瑶屏住呼吸，直到追兵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敢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但危险远未结束——爆炸的闷响正从古墓方向传来，大地都在微微震颤。

　　杭红英望着西侧崖壁腾起的碎石。

　　“他们进去了！”杭红英嘴唇泛白，板子边缘在石壁上磕出木屑，“但是，那露出来的不是正门，是墓穴的侧门。齐教授师研究过那里面有蛇……”

　　“不止蛇。”齐教神情冷凝，“辽代贵族墓的侧门多是虚设，为的就是引贼入瓮。流沙层、毒烟井、蛇窟，样样要人命。”

　　凌玥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们得从正门进。”她转头看向齐教授，“盗匪从侧门进去撑不了多久，现在是抢时间的关键。”

　　“我们该如何进去？”女队员焦虑。

　　凌玥瑶把捡回来的铜片拿出来。

　　“这是星图符。”说完她将铜片递给齐教授。

　　“背面的契丹小字……‘丙午时，天权开’，现在日头正顶，刚好是午时。”齐教授喉结动了动，“天权星是北斗第四星，对应正南方向。”

　　凌玥瑶盯着青铜符上的七星，突然想起看过的那本《辽代墓葬密码》。

　　“我想我知道正门在哪里了？”凌玥瑶肯定道。

　　众人一改颓废，眼睛亮了起来。

　　循着铜片上的指引，凌玥瑶领着几人来到一片青灰色的石壁前。

　　“这光秃秃的石壁，真能藏着门？”方也许抱着双臂，语气里满是怀疑。

　　凌玥瑶没有接话，从腰间取出旧物件检测仪。

　　银色的探头在石壁上缓缓移动，忽然发出“滴”的一声脆响。

　　屏幕上跳出一行小字：“辽代墓葬正门”。

　　“找到了！“杭继英轻呼出声，“你手里这个是宝贝啊！”

　　凌玥瑶没答话，将检测仪收进了腰间的里袋。

　　众人立刻四下寻找开启的机关。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齐教授忽然俯下身，布满皱纹的手指在石壁右下角轻轻一按。

　　“咔嗒“一声，一个隐蔽的凹槽显露出来。

　　齐教授将铜符对准凹槽，指尖触到石面的刹那，墓门传来“咔嗒”轻响，像是老木门久闭后转动的枢轴。

　　“开了！”杭继英低呼。

　　缝隙仅容一人通过，黑黢黢的甬道里飘出陈腐的土腥气，混着点铁锈味。

　　林继军摸出包里的手电筒，光线映出甬道两侧的壁画：飞天的契丹女子手持莲花，衣袂间点缀着金粉，在火光里忽明忽暗。

　　“注意脚下。”齐教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不住的颤，“辽代墓门甬道常铺‘机关砖’，砖缝里嵌着铜丝，踩错一步……”

　　他没说完，远处侧门方向又传来一声枪响，惊得火光摇晃起来。

　　“那几个盗墓贼定是碰到了机关。”郝永强说道。

　　凌玥瑶率先钻了进去。

　　手电筒照见地面铺着的铜钱——方孔圆钱层层叠叠，踩上去发出“咔啦”轻响。

　　但她耳尖微动，在铜钱声里捕捉到一丝异样：像是金属刮擦石壁的“吱呀”声，比盗匪的枪声轻，却更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跟紧。”她回头叮嘱，砍刀在身侧划出半道弧。

　　方也许的鞋尖踢到一枚铜钱，硬币骨碌碌滚进砖缝，惊得杭红英猛地攥住他背包带。

　　齐教授举着地质锤走在最后，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别碰壁画，那上面的金粉是用胶漆粘的，手汗会……”

　　“嘘！”凌玥瑶突然停住。

　　金属刮擦声更近了，像是有人举着铁器在甬道壁上摸索。

　　她想起刀疤脸腰间的猎枪，想起瘦子挎包里的炸药——盗匪可能没被蛇群困住，反而抄近路绕到了正门！

　　“蹲下！”她拽着最近的方也许往下压，自己贴紧甬道壁。

　　手电筒熄灭的刹那，她摸到了墙缝里凸起的铜钉——那是触发机关的暗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