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的是羊蝎子。

　　湘琴一向饮食清淡。这几天，她曾跟卢余提过一嘴，想吃点重口味的。没想到，还真挺重的。

　　饭店就在吉祥地产的斜对面，只需过一个马路，步行可达，方便得很。

　　卢余说要请客吃羊蝎子的时候，湘琴还闹了一个笑话，好在大哥大嫂没听到，不至于糗太大。

　　去饭店的短暂途中，大哥大嫂依旧亲亲热热地手牵手走在前头，许是想要给湘琴和卢余一点独处时间，故而走得很快，以致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

　　湘琴与卢余并排走，保持着肩宽的距离，不时抬头望两眼不远处的“羊蝎子”三个字，心中直犯嘀咕。她常走茶山，见过各类虫子，也品尝过虫子宴，可唯独对蝎子敬谢不敏。

　　琢磨再三，湘琴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轻拉了拉卢余的袖子。

　　“确定要吃羊蝎子？能不能换成别的？”

　　虽鼓足了勇气，说出来的时候，湘琴还是明显压低了声音。

　　卢余侧过头，目光落在仍拉住他袖口的湘琴的手上。

　　湘琴意识到失态，脑袋嗡的一下子。

　　她那只攥着人家袖口的手，也像被滚水烫到了似的，慌慌张张地松开了。

　　同时，人也退开了两三肩宽的距离。闯祸的手，一时不知道该安放到哪去，只不停地揉搓着腰侧的大衣。

　　卢余嘴角弯了弯，速度之快，几乎不易察觉。

　　“为什么要换？羊蝎子很好吃的。”

　　湘琴整理着心下慌张的情绪，脸上换成一副觉得对方变态的神情。

　　“你确定，很好吃？羊身上长的蝎子很好吃？蝎子哎，可是五毒之一，跟蜈蚣、蛇、壁虎、癞蛤蟆一样？就算手艺再好，说不定，毒性也除不净。”

　　湘琴向来“齐物”，对“五毒”没有偏见，可出于饮食安全，不自觉声音抬高了几个分贝。

　　卢余强忍住笑，半真半假地说：“放心，一会儿，我先吃，你确定没事了再吃，要毒先毒我。”

　　湘琴表示无语，看见大哥大嫂早到了店门口，已有服务员在招呼他们了。

　　“唉，不去也不行了。你看，大哥大嫂都进店里了。”卢余捉弄心不减。

　　“变态。”湘琴忍无可忍，突破语言底线。

　　卢余不怒反乐，“对，我变态。”

　　湘琴心里偷骂了个“滚”字，只得别扭地跟着卢余穿马路。

　　她没注意的是，卢余一直细心地走在有车辆的一边，还偶尔伸手护住了她。

　　正是饭点，店里人很多。

　　好在卢余提前订好了位子，靠窗坐着，正好能看见吉祥地产。

　　小刘已经带客户看完房回到了店里。

　　“是不是该把小刘叫过来？”湘琴多问一句。

　　“不用。”卢余说。

　　“同事是同事，朋友是朋友，不能什么都搅在一起。”大嫂笑着解释。

　　湘琴暗掐了一下自己，真是言多必失。

　　候餐的时候，卢余跟大哥聊工作的事。

　　大嫂跟湘琴聊衣服搭配、美食景点……大嫂的话多，湘琴的话少，好在没有冷场的时候。

　　羊蝎子总算上桌了，大有千呼万唤的意思。

　　湘琴不好瞥过眼去不看，只见足足一大锅，连骨头带肉，下面点着了火，不一会儿，咕嘟咕嘟起来。

　　诱人的香味，伴随着升腾的热气，直往候食者的鼻子里钻。

　　“香！”卢余赞一声。

　　大嫂大哥附和着。

　　他们赞叹的同时，湘琴早把头埋得低低的。她也终于知道自己糗大了。

　　羊蝎子，羊身上的蝎子，五毒之一……

　　卢余瞧见湘琴这样，只强忍着笑，神色如常地招待大哥大嫂，热情，得体。

　　“大哥，喝点？”卢余问。

　　“行，今天高兴，先来点啤的吧。”

　　卢余招呼服务员，加了两瓶啤酒，两罐凉茶。

　　湘琴还是低着头，懊恼着羊蝎子的事。

　　大嫂以为湘琴害了羞，瞪了一眼大哥，又给卢余使了个眼色，让他好好照顾湘琴，不必管他们。

　　大哥会意，自顾倒了一杯啤酒，顺手帮卢余倒了一杯。

　　卢余用公筷给湘琴夹了一大块热腾腾的羊蝎子，“我刚尝过了，真的，很好吃。”

　　湘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得强撑起笑脸，一点点啃起羊脊骨。骨头多，肉少，啃起来很费劲。

　　湘琴吃得很慢很慢，自觉方法不对，偷眼瞧瞧别人，想要取取经。

　　大嫂大哥正吃得津津有味，用筷子一挑一把拉，肉轻轻松松地下来了，不好剔的部分，用嘴一咬一吸，也顺利吃了进去。再看吃剩的骨头，干干净净，仿佛生来就是这个样。

　　湘琴艳羡不已，自己照样一学，骨肉紧紧抱在一起，说什么也不肯分开。

　　偷瞄几眼卢余，仿佛没看见她的尴尬，正埋头剃羊脊骨上的肉，手法更是娴熟。

　　“湘琴，多吃点，你太瘦了。”

　　大嫂边吃边笑着招呼，还帮湘琴夹了一块多肉的羊脊骨。

　　“谢谢。”湘琴勉强地笑着，继续埋头与羊脊骨作战。

　　卢余好像从未刻意看过湘琴，却早将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又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卢余剔了满满一碟子肉，放到了湘琴这边。

　　“这个给你，碟子是干净的，我没有用过。”

　　湘琴扭头看向卢余面前的餐具，再看看他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碟子肉，确认他说的是事实，露出了一脸的感激。

　　“谢谢。”

　　“不谢。”

　　大嫂以肘碰碰大哥，意思是瞧瞧人家小卢，赶紧学着点。

　　大哥只得有样学样。

　　卢余帮湘琴拽开了凉茶的拉环，“蝎子有点咸，吃多了容易上火，喝口凉茶，去去火。”

　　湘琴觉得卢余在变着法地嘲笑自己，又强忍着说了声“谢谢”。

　　大嫂笑着说：“湘琴，你别谢小卢。男孩子照顾女孩子，是他们的本分，也是他们的福气。”

　　“对，大嫂说的都对。”卢余笑接话茬儿。

　　“湘琴，别听你大嫂瞎说。相互照顾，才是真幸福。”大哥说。

　　湘琴一边认真听，一边吃着一大碟子的羊肉。管他什么蝎子、羊蝎子，吃饱才是正理。

　　真是又香又过瘾，湘琴吃了又一大碟子纯羊肉外，终于满足地暂停了筷子。

　　湘琴没发现的是，卢余忙于照顾自己，几乎没怎么吃。

　　吃完羊脊骨，又涮了些菜。

　　待全吃光后，湘琴决定爱上养蝎子，盘算着回去，也要请慧慧吃一顿。

　　用餐快结束的时候，服务员端来一份果盘，熟络地跟卢余打着招呼。

　　“卢经理，有几天没来了。今见有生客，特免费赠送一份果盘。用餐可还愉快？”

　　卢余看了一眼湘琴，“还行，就是汤有点咸。”

　　“好的，我们下次注意。”服务员笑着接受了意见。

　　从饭店出来，已是下午一点半了。整个用餐时间，足足两个多小时。

　　大哥大嫂有事要忙，送了湘琴一件小礼物后，说着回见，亲亲热热地离开了。

　　卢余邀请湘琴再去店里坐坐，湘琴觉得不好多打扰就拒绝了。

　　忍住心中不舍，卢余礼貌地帮湘琴叫了车，说是可以回去得快一点。

　　“谢谢。”湘琴不再推辞。

　　道边候车时，湘琴不知说些什么，索性沉默着，偶尔抬眼，掠过他脖子上的伤疤。

　　卢余看出她的不安与好奇，坦然笑说：“嗯，确实是抬铁皮伤的。”

　　湘琴点点头。

　　卢余忽往湘琴这边挪了挪，轻声说：“其实，我身上确实有伤，还不止一处……你要想……”

　　恰好车来了。

　　不等卢余说完，湘琴道了谢，开门上了车。

　　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湘琴猜测着，渐渐琢磨出几分暧昧的味道，含羞扭过头去，见卢余仍笔直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