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书简
回藏书阁之路,自然就没什么真人神仙相送了。两个童子沿着弯曲古朴的山路,数着台阶一步接着一步,直到慢慢地走到漫天繁星,才看到隐藏在竹林中二层阁楼的尖角。
张豆直接就回阁楼里休息。他就住在那里,阁楼中的一间小屋。常禾则要绕道竹林更深一点,那里有一间茅草屋。
茅屋外有一小院,常禾在小院里开了一小块田,又从旁边水井中引来山上清泉。五贯峰空气清朗,灵气四溢,但种下去的菜籽也还没有发芽。
常禾抬头看着漫天星辰,长叹一声“要是H市的天空也能这般清澈那该有多好。穿越来了好事没遇上多少,肺子倒是享了不少福。”
“——赫赫——”
“——赫赫——”
“……渴……”
是的没错,好事没遇上多少,怪事倒是遇到一堆。
常禾的脚步顿时变得飞快,他径直跑进茅屋,一屁股坐在床榻上,也顾不得什么脱鞋清理就盘起自己的双膝开始打坐。
“……渴……”
修习仙法,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先天就比其他人具有优势。当这个优势扩大到一定程度时,就变成一道鸿沟。先天适合修行的仙苗,普遍身体里都有灵根。灵根有水火土木风雷之别,修行时可以根据自己身体更适合何种灵根选择不同的方向。
常禾就是那种,啥也没有的灵根。
江平道长把常禾诱拐上山后也曾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情况。五贯峰一门主修的大多都是风灵根。通过风灵根学习的功法真决,很大一部分都有具有心眼的能力。方才江呈真人也随手用了这招。
心眼是一种能够看透现象直接观察本质的灵技。虽说听上去非常犀利可是根据修炼者的不同上下差距时非常大。修为深厚者使用心眼可以看穿对手身上的隐秘的真气流向,判断敌人下一步的攻击方式,修为浅薄的也就只能看看面相卜卜卦。
可是不管心眼也好肉眼也罢,常禾都是那种,啥也修行不了的水平。
不只是什么也修行不了,江平真人还发现,这童子身上还有一些隐疾,脾肾内虚,腑脏积聚,如果无法修仙炼体,大概活不过20岁。
可能这也是江平道长之后不再来见他的原因?
常禾的双眼紧闭,眉毛皱成一团,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赫赫——渴……”
一切的改变要从那本书简说起。
常禾来到藏书阁后,每天的任务就是打扫整理,如果有师叔来借阅,进行登记注册。这里书的种类五花八门,从游行志纪到鬼怪闲谈无所不包,甚至练气期的入门法都有一些。常禾也曾经试过几次这种入门法自己能不能学,事实证明也他连一丝所谓的“气”都感受不到。
可这里对常禾来说仍旧如同宝藏一样。常禾对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太好的印象,天道不公,民生凋敝,大多数老百姓连三餐都很难保证,闲暇娱乐活动就更不用谈。
他也跟那几个与他“年龄相仿”童子一起和过泥巴抓过麻雀,但要说什么对他吸引力最大,果然还是读书。
这也是他答应道长上山的一个重要理由。
一个修仙宗门的藏书阁,对他来说就如同珍馐甘霖一般。
不过渐渐常禾发现,来这里借书参阅的人倒是并不多。
他想来可能理由有三,其一,修仙之人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打坐修行,就算有空闲时间看书品茗,看的也都是对本门修行有价值的书,哪有时间看闲书。
其二就算是那渺渺几本练气期有用的书,因为在五贯峰上修行的绝大多数都有名师相授,也大多看不上这些旁门散修的入门法。
其三是这个时代书简上能够记录的文字量实在太少,一本书上一共就能写下那么几个字,基本上都已经缩略得像猜谜一样。如果不是已经熟悉的修行体系,自行修炼和瞎猜没什么大区别。
常禾在穿越前就有一个习惯,他喜欢边看边记录。这是小时候不好好听课落下的坏毛病,喜欢在书页侧边空白的地方随手抄点书上的句子下来——他也想在那儿画画来着,实在是学不会。
而这个时代书简都是用竹或薄玉制作的,珍贵点的还有兽皮或纱绢,那自然是没什么地方能抄录的。所以常禾习惯拿上一个空书简,看到什么有趣的故事,就抄点片段下来。一来可以过过手瘾,二来也能练练软笔字。
于是在太虚宗五贯峰藏书阁生活的第一天,他就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空书简。
这书简外观上和其他书简没有任何区别,一丝特点也没有。它就稳稳当当地放置在书阁一楼的空书堆里,和一大堆空书简一样在那里生灰。
只是常禾不管是用尽什么办法,都没办法在书简上留下一滴墨水。无论写什么字上去,转瞬之间字迹就仿佛被吸收了一样,消失在竹简的表面。
这引起了他的好奇。他考虑过是否是墨水的问题,不过很快就排除掉了。难不成和抄录的内容有关系?常禾又尝试着抄录了几句那些练气期入门书上的内容。结果无一例外,什么也没留下。
一本能自动消除抄录内容的书。
自山脚村镇上山来一个月的时间,这个穿越转世身似童子的人就跟这本无字之书干上了。
从“科举制度是保证封建人才录用不得已的手段”到“伙食实在太难吃了真人可以辟谷我们打杂的总要吃饭啊”之类乱七八糟不着四六的话,常禾想到什么写什么,看见什么抄什么。长句子也写,短词组也试。开始了庞大的试错工作。
有一次灵感爆发,直接抄了两句“おまえは、しんでいる!”上去。
这书简也都统统一概不论,统统消除。就好像它是个无底洞一样,你不管抄写什么内容上去,对它来说都看不见它的眼。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就在常禾有点开始心灰意冷的时候,无字之书上,有字了。
这是他刚刚抄誉上去的一句话,
“天之道,心法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