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呋，呼……”

　　一点火光照亮了萦绕在周围的烟和雾。

　　在永不熄灭霓虹的都市里，这是一角难得的黑暗。

　　燃尽的香烟从指缝间掉在水坑里，发出“呲”的一声的长鸣。

　　他看着焕然一新的年轻手掌，嗤笑一声，走入蒙蒙细雨中……

　　自打他躺进那“棺材”里头，就再也没像现在这样感觉自己正在“活着”。

　　他叫瑞恩·迈特沃斯，是个典型的金发阿蒙瑞坎人，休眠仓故障他本该一命呜呼，但是却意外复苏过来，和赶来的维修机器人大眼瞪小眼。

　　如今不知是从多少年的冬眠中醒来，就连身下的冬眠仓也不再是原来那个。

　　瑞恩先生生前也是个体面人。他生于旧历2202年，早年是个不入流医科大学的毕业生，虽然他对医学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他生于医生世家，而且他的家族可以说是既有关系也有金钱，轻松帮他搞到了毕业证和行医执照。

　　不过瑞恩志不在此，所以即使守着六家可以随意入职的豪华私立医院，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投身股市。

　　他毕业的第一个年头就把自己的全部资产梭哈到股市当中。他的投资毫无章法可言，就是找到跌无可跌、无人问津的垃圾股，然后全部梭哈，直接抄底。

　　按说他这样肯定赔的血本无归，而他自己也打算赔掉10%就收手，反正他还有家族兜底，倒也满不在乎。

　　但一切朝着离谱的方向疾驰而去。

　　每当他买进一家公司的股票，那家公司就会股价飙升，活活就是巴菲特在世。如此几番，他就赚的盆满钵满，本金都翻了几十倍。

　　最终他靠着炒股赚到的几百万和父母的赞助的几个亿抄底拿下了一个生物科技公司。

　　紧接着不到半年，一种流行性疾病疯狂的传染了整个世界。

　　就在疫苗研发停摆，整个世界危如累卵之际，他的瑞恩生物科技研发出了强效治疗药，整个世界的财富就此被他狠狠地撕下了一口。

　　得到了大笔财富的瑞恩集团摇身一变，从一个专注生物科技的公司变成了横跨无数行业的巨头。

　　如此不到二十年，阿蒙瑞坎乃至整个世界都充斥着瑞恩集团的影子，连阿蒙瑞坎的总统人选都得看瑞恩本人的心情，阿蒙瑞坎的军队也和瑞恩的私人卫队无异。

　　但即使事业再辉煌，人，终究是要死的。纵使瑞恩烧掉再多的钱搞研发，也没在他死之前研究出永生的技术。

　　冬眠，作为备用计划排上了用场。这一睡，就到了现在，也就是元历1992年。

　　他这一觉睡了几千年，睁眼之后已是天翻地覆的世界让他目不暇接。

　　整个世界似乎没有一个人在工作，所有的劳动都被各式各样的机器人所完成。而且机器人花样百出，体检他的护士真实好似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只有在扫描他的身体时才看出她的眼球不是血肉，而街边随处可见的清洁机器人却像个垃圾桶。

　　他冬眠之前不是没有机器人，但如果要做到像这样智能、仿真的，只有几个最顶尖的实验室制造的试验品。

　　而眼前这些机器人可以说是无处不在、无所不能了。

　　不过相比于机器人、空轨、外星殖民地这些新奇事物所带来的的震撼，还有一个更迫切的问题：人类呢?

　　绝大多事的机器人都是服务类型的，它们无疑是用于服务人类的，也就是说，这是一座人类的城市。

　　可他醒来以后，无论是体检他的护士、街边的向导还是高楼荧幕上美到梦幻的女主持人，即使再拟真、再漂亮，但都是机器人。

　　想到这，走在雨里的瑞恩不禁打了个冷战，他不由得想到会不会是人类研发出了什么高精尖的武器把自己玩没了，人类自此灭绝。

　　他不禁又掏出烟盒准备压压惊。元历1992年的世界早已完成了禁烟，如今的香烟只不过是一种形似的娱乐食品，既不会有焦烟，也没有尼古丁。

　　他很快找到了一个类似于网吧的地方，不过可惜的是，他既不会现如今的文字，也不知道如何使用那些奇怪的设备。

　　好在所有东西都是限量但免费的，他至少短时间内不会饿死在这座城市。

　　他足足花了几个月，才在图书馆和博物馆里学会一些如今的语言。

　　也逐渐搞明白了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冬眠后第二年，瑞恩集团就被暗中觊觎的人解体了。不过也同时带来了各种新型科学技术突飞猛进。不过几十年的时间，旧历2333年，人类终于在月球建立了实验室。同时宣布进入星历时代。

　　往后的很多年，月球、火星、木卫二、一个又一个的星球印上了人类的印记，成为了人类新的殖民地，但人类也永远止步在了太阳系内。

　　因为传统的引擎永远也不可能支持航行到另一个宜居星球，而新型引擎又因为能源和动辄以万年为单位的航行时间所不允许。

　　星历125年，这个时代就匆匆画上了句号。

　　同时，也开始了元历1年。

　　那一年，元宇宙设备开始流行。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本来这项技术是为了将来的远距离星际航行所准备的，使用者进入深度睡眠以后，中断大脑与躯体之间的联系，在向躯体传输大脑还在“沉睡”的信号，另一边又给大脑传输模拟的各个器官的信号，再接受大脑传递出来的信号。如此，完成整个虚拟现实的元宇宙体验。

　　随着元宇宙技术的越来越成熟，在民间流传的也越来越广，什么营养仓、冬眠级的休眠仓都搭上了元宇宙的路子飞速发展。

　　同一时间，地球资源几乎枯竭，人类不得不向太阳系内的几个行星殖民。

　　也是这时，机器人和恶劣环境改造的技术应着时代的需求蓬勃发展。

　　他现在所在的就是造价最昂贵的殖民地：月球。

　　而一切历史事件也都在此刻停止。

　　历史虽然还在记录，但是没有一项新的发明、没有一种新的发现。各个国家种族也好像在一瞬间同归于好了一样，什么摩擦都没有了。

　　“看来在这里是找不到答案了。”

　　瑞恩决定回到地球去看看，更重要的是找到一个活人，这些机器人即使再像人类，相处久了也让他毛骨悚然。

　　就像是地铁站一样，进入车厢，坐下，几分钟后到达的提示音就响起来了。

　　如果不是一直看着窗外，他都不敢相信他已经到达地球了。

　　他满怀着期待，他的时代地球环境就已经几近负荷，期待着如今的地球是否在强大的环境改造技术下变的更好。

　　“滴——检测到大气中氯弗乙辛……等14653种对人体有害气体浓度超过人体耐受标准，建议您佩戴防护用具后再另行出仓。”

　　甜美声音的一大串播报，瑞恩只听懂了“有害”、“佩戴”、“防护”之类的单词，但是他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地球不会已经完蛋了吧。”走出舱门前他不安的嘟囔着。

　　舱门打开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漫天绿雾就让他明白了那一大串播报的含义。

　　整座城市与月球上的别无二致，一样的高度发达，一样的空无一人。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漫天的绿色毒雾。

　　瑞恩并不信邪，他又去了每一个能够降落的城市。

　　但整个地球除了海洋上漂浮的蓝色藻类以外，就找不到任何活物的痕迹，连蟑螂老鼠都找不到一只。

　　要么是空无一人的城市，要么是堆积如山的不可再利用的垃圾。

　　不过此行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从街边广告上零散的信息中了解到，金星是殖民星，地球曾经迁徙过去大量的人口。而木卫二上建立了很多的实验室机构。

　　“似乎可以去那两个地方看看。”

　　金星的路途遥远，瑞恩换上了一个体型更大，但是却是单人版的航天器，结果只花了几十分钟就从地球来到火星。

　　没用多久一座金色的、大气磅礴的、建筑与机器人密集了数倍的、看上去就更加先进的

　　——无人城市映入眼帘。

　　“要不要就这么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下去？”

　　“一会吃什么呢？”

　　“火星上会不会有火星特产的土豆供应？”

　　瑞恩坐在台阶上泄气的胡思乱想着，就在他怀疑这些无人城市提供的食物究竟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时候，两个拟人造型的执法机器人就走到他身边。

　　“您好，尊敬的……”

　　那个机器人像是卡住了一样，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有反应。

　　“……瑞恩·迈特沃斯先生，由于您来到金星行政区域-新殖民地-金星城内，您需要首先进行户籍申请才能自由活动，但是考虑到您在休眠之前这部法律尚未实行，所以您目前只需要到市政综合所进行申报，就可以游历金星城了。”

　　“……”

　　“……”

　　两方尴尬的沉默着，不知对方意图。

　　两个机器人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多遍，瑞恩也从背包里拿出了老古董词典对照了好多遍，才终于明白他们两个人的意思。

　　他决定去这个所谓的市政综合所看看，看看能不能在这个行政中心找到点蛛丝马迹。

　　不出所料，市政综合所内也都是一些服务型机器人，只能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

　　就像之前每个城市里的机器人一样，一旦问道其他人在哪里的问题，就会被以“抱歉，这是其他公民的隐私”之类的理由拒绝回答。

　　大失所望的瑞恩，在这栋建筑内转了几圈，终于找到了一间大型办公室，房门上拗口的名字翻译过来是“金星行政区政务处理枢纽”。

　　推门而入，首先入眼的是左右四排独立的单间以及尽头处两个单独的大型办公室。

　　瑞恩先走到尽头，花了好半天才搞明白两扇门上名牌的意思分别是整个金星政治上的一把手和二把手。

　　进到里边才发现，这两间堪称奢靡的办公室内却连一张纸质的文件都没有。

　　“看来现在的人类已经忘了实质备份的重要性了。”

　　坐在椅子上，整个办公室就瞬间“活”了过来。

　　近乎实质的立体虚影、语音加脑波的操纵方式，这里储存的所有秘密在一瞬间一览无遗。

　　他也在这时才迟钝的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为什么他有这么高的权限？”

　　一路行来，警卫机器人和探头对他视若不见，所有的门锁、密码也仿佛不存在。

　　疑问顺着思维传达给了智脑。

　　还没等他仔细思考，智脑的答案已经出现在眼前。

　　根据人类各个殖民地现行法律，政务法第九条规定：各殖民地的任意政务职位如出现空缺且三十个地球日内无法由上级重新任命的情况下，由该地区最高领导人指派人员代行职务或暂时兼任。（注①：如出现紧急情况，则等待时间视情况灵活裁定。）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回答。

　　“金星行政区域人数报告。”

　　“正在实时核查动态人数，请稍等。”

　　瑞恩的眼前展开一个巨大的界面。上面详细的标注了动态的当前总人数、人口构成等等各种相关信息。

　　“核查完毕。”

　　长长的列表上第一行上的当前总人数保持在数字“1”上一动不动。

　　“核查全部人类数量。”

　　“正在验证您的权限，请稍等。”

　　“验证成功！”

　　“正在进行人类共同联盟全体委员表决，请稍等。”

　　这句语音响起的同时，右侧突然出现一个写着“高处理优先级事务”的窗口。

　　确认后，内容出现在眼前：“人类共同联盟代理主席发起全体人类数量核查，请进行表决。”

　　瑞恩颤抖着手，尝试着在同意上摁了下去。

　　“表决通过！”

　　“正在核查全部人类数量，请稍等。”

　　“当前全体人类总数为1。”

　　在数字1的下边还贴心的标注了时间戳。

　　“人都去哪啦！！！”瑞恩嘶吼到。

　　“对不起，请您具体描述某个人或团体。”

　　“查询上一任金星行政区域的最高领导人的位置！”

　　“上一任金星行政区域最高领导人为：博古-93，死于元历31年，现已火化，无法定位。”

　　“？！”震惊过后，瑞恩心中有些明悟。

　　“查询现任金星行政区域最高领导人位置。”

　　“现任金星行政区域最高领导人为：斯汉·斯哈，现位于太阳轨道-瑞恩集团4号‘元环’安置仓-000000005号仓内。目前已完全失去自主行为能力，其职务由未编号公民：瑞恩·迈特沃斯代理。”

　　“目前所有‘完全失去自主行为能力的人类’都在太阳轨道上飘着？”

　　“目前有四十万人正在执行星际探索任务，由于无法取得联系，故基于出发前所制定计划推断他们正处于完全失去自主行为能力状态当中。剩余三百五十亿四千零九万一千一百五十八人均位于太阳轨道。”

　　“他们在太阳轨道干什么？又为什么会完全失去自主行为能力？”

　　“处于该区域的全体公民均为自愿参与‘冬眠’计划的公民，完全失去自主行为能力为‘生命’营养液设计缺陷产生的副作用导致。”

　　一个谜底带来更多谜团，瑞恩越问越感到迷惑。

　　“解释名词：冬眠计划。”

　　“冬眠计划于星历121年，由瑞恩集团总裁：亚当-1提出，并于次年由人类共同联盟全体表决通过，并在充分准备后于元历1年正式开始逐步实施。”

　　“冬眠计划具体是基于名为‘环’的元宇宙循环系统使全人类进入休眠状态。”

　　“其目的是在太阳系物质资源枯竭的情况下，等待星际探索人员返回。”

　　“那距离他们返回还有多少时间？”

　　“预计星际探索人员两亿年内返回。”

　　瑞恩突然感觉有点罪孽，他这么消耗资源似乎有点对不起全人类。

　　“‘生命’的缺陷是怎么回事？”

　　“元宇宙循环系统是基于脑波级虚拟现实技术和生命循环系统的冬眠方案，其中生命循环系统所使用的‘生命’营养液可以使人体细胞在保持活性的情况下休眠。”

　　“‘生命’营养液在经过四百四十年时间以上的循环后，药力会小幅度降低，活力抑制功能会逐渐减弱，促使大脑部分苏醒，苏醒部分在长时间运转后会几乎丧失活力，从而进入脑死亡状态。”

　　“有没有什挽救的方法？难道你们就这么干看着！”

　　“大脑组织损伤不可逆。”

　　“所有人都冬眠了？就没有在外面维护或者拒绝冬眠的人？”

　　“所有维护工作均由机器人完成。另外，所有拒绝冬眠计划的人均已死亡。”

　　“……没有备用计划了么，那些探索人员也是用的‘生命’吗？”

　　“冬眠计划的备用档案均已封存。探索人员使用的营养液也是‘生命’。”

　　“封存？能不能解封调取？”

　　“抱歉，您的权限不足。”

　　“？？？”

　　“根据冬眠计划特殊保密守则，您可以启动全体人类数量核查后，自行前往木卫二申请解封。”

　　“诶……走吧，去木卫二。”

　　“飞船数量充裕，请您前往附近的港口乘船。”

　　瑞恩并没有保留什么希望，因为当初要是有方法解决，也不至于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颗蔚蓝的星球刚映入眼帘的时候，让人觉得比地球更加地球。

　　不过寒冷的温度使它并没有像其他殖民地一样的城市群，所有的建筑都隐藏在地表之下。

　　这座星球上的一切都是属于那个提出了冬眠计划的“瑞恩”公司。

　　不过那些较小的建筑群内都是些研究实验室，中间那个最大的独栋建筑才是冬眠计划所在。

　　主建筑内一样是数不清的狭间，看起来原本是有很多人在这里做着那些机器人永远也无法替代的工作。

　　这些建筑不像其他地方昼夜不歇，因为很少受到阳光直射，使得这里的能源珍惜程度与其他地方不可同日而语。

　　每当他到达一个新的区域，能源才会供应那里。

　　他不断深入，决心在这里一探究竟……

　　离开了办公区，往下的几层都是实验区。

　　前几层倒是看起来正常，可是再往下几层，就出现了一些泡着各种动物或组织的瓶瓶罐罐。

　　如果只是如此，顶多也就被一些动保之类的暗搓搓的骂一骂。

　　但是再往下几层，就是些完整的人体。

　　那数量太多了，密密麻麻排列到望不见的尽头，无论怎么解释都不太合理。

　　离得近了，看清楚脸后，却是更加骇人。

　　同样的人种、年龄、性别的人的脸是一模一样的，此间林林总总无一例外。

　　也就是说，这密密麻麻的罐子里都是克隆人。

　　瑞恩可不相信这些克隆人都是自愿受试的，因为当初他的公司干的更加丧心病狂。这些“科学家”在资本的意志下能干出什么，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往下的几层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先由克隆中心培育出这些克隆人，再根据实验需要，来选择直接催熟还是慢慢培育。

　　无论是哪一种，都会被直接灌输固定模板的记忆，变成绝对服从的傀儡。

　　掏出他从金星带过来的子智脑一查，克隆人类果然是联盟明令禁止的技术。

　　虽说这克隆技术在历史上倒是也发展过，以应对星际拓荒人手不足的问题。

　　但是随之而来的技术和伦理问题直到这项技术被封禁也没解决。

　　这里使用的克隆技术也有着严重的缺陷，克隆出来的人只有两年寿命，一旦超过期限，就会出现基因崩溃等严重的后果。

　　“呵，也许这缺陷也是他们故意的。”

　　看着资料上两年的寿命，重新克隆出来人类的想法也止步于此。

　　此时他已经不再抱有什么期望了，只想弄明白这个所谓的备用计划是怎样的。

　　“身份核验完毕，进行人口数量核验”

　　“人口数量核验完毕，达到解封标准。”

　　“全部档案已解封。”

　　“调出冬眠计划的所有备用方案。

　　瑞恩话音刚落，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在他身后。

　　“你不该醒过来的……”

　　瑞恩转头一看，居然是他早就应该死去的儿子正‘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而且看起来还是青壮年的模样。

　　“瑞阿勒提，我记得我休眠的时候你已经九十三岁了。”

　　“对，在你死的那一年。”

　　“你成功研究出永生了？这个冬眠计划就是你的作品？”

　　“对，而且在你死之前就完成了。”

　　“你说这个是为了什么？为了故意气我？”

　　“实话实说罢了。在你107岁的时候‘生命’就已经研发出来了，但是我把它封存起来了。在你死后，我用尚不太成熟的‘元’苟延残喘了很久很久。”

　　“‘生命’的缺陷你最开始知道吗？”

　　“我很清楚，因为这是我故意添加进去的。”

　　“你到底为了什么这样做！我可没这样教过你。”瑞恩质问着瑞阿勒提，飞溅的唾沫穿过立体投影溅起涟漪后又消失不见。

　　“你指的什么？”瑞阿勒提戏谑而问：“你说的是眼睁睁的看着你老死，还是‘灭绝人类’。”

　　“这些，可都是你教给我的啊，【父亲】。”

　　“当初你在跟我炫耀你是如何与阿蒙瑞坎政府合作，研发并传播那感染了世界上百分之二十人口的病毒时，我就知道，你和那几个参与的国家都没救了。”

　　“虽然瑞恩集团被拆分了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好在我有足够的时间。”

　　“那件事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瑞恩眼神复杂，语气中似乎带着点羞愧。

　　“无所谓了，都死光了。而且在那件事之后瑞恩集团又直接、间接害死不知道多少人，这些都得算在你的头上。”

　　“好！！！我罪有应得行了吧，你清高，你道德。那没有冬眠的人怎么都死了？我不信他们人少到不足以繁衍，自己灭绝了！现在满世界就我一个活人，你手下就没有一个无辜者的亡魂？”

　　“呵呵，这可就得好好问问那帮政客了。他们先是出台法律，让所有拒绝休眠的人迁徙到地球，说是为了‘节约能源和运行成本’，然后他们把每一座城市附近都储存了生化武器，等他们自己都进入休眠以后，就全部播散，到时他们出来以后再使用早就准备好的清除剂清除。再加上那些杀人机器，他们是一个活口都没留。现在，时间太久了，那些毒雾的成分也改变了，那些清除剂也失效了，他们属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不过对于他们也无所谓了，他们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你猜猜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这大概是他听过最离谱的事情，竟让一个虚拟的非实体有一种上不来气的感觉。“‘那些刁民时间久了少不得干些蠢事，干脆除掉，到时候编排个工厂事故、智能叛乱之类谎话圆过去吧。’这是他们的原话。”

　　“工厂24小时由机器人待命维修，智能机器都是些死物，根本没有思考能力，一切都是设定好的程式，他们甚至连个像样的谎话都不愿意编。”

　　两个人像是石头一样僵在那里，半晌连个声音都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能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呢，在期限之前唤醒他们。”瑞恩的声音有些低落。

　　“哼，我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了，再待下去他们会死在这里面，但没有人选择出来。”

　　“在‘环’的元宇宙世界里，一切都与真实的世界没有区别。那里的所有事物都会遵从你的意志，即使那是不可能的，即使那是违背现实的。”

　　“举个例子，在那里你可以长生不老、生擒虎豹。一个念头整个世界所有的国家都会臣服于你，世间的一切尽入你彀中。一个想法甚至还能让太阳围着地球转，让地心说变成现实。”

　　“如果腻了，还能重新创建一个世界。魔法、科技，任何念想都在一念之间。”

　　“还有一个线上世界，填补孤独的空缺。”

　　“那里的一切比真实还真。”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这些都是免费的。”

　　瑞恩瘫坐在地上，仿若失去了灵魂一样，说到：“那太诱人了，说的连我都想沉沦其中。”

　　“你，不行。”

　　“为什么，为了折磨我吗？”

　　“想多了，你的债不是折磨你就能偿还的。你不行是因为你的身体早已腐朽，而你现在的身体是克隆出来的，就跟你一路过来看到的那些一样。即使把你泡在营养液里肉体还是会崩溃，只不过会迟一点而已。我一开始就说了，你不应该醒来的。”

　　“现在，你的生命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数。”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哼哼呵呵嗬嗬、哈哈哈！”

　　瑞恩落荒而逃。

　　“嘿！别忘了，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瑞阿勒斯嘲弄的声音在瑞恩的身后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瑞恩已经在金星上生活快一年了，他在智脑的帮助下，已经能看懂很多现在的文字了。他现在每日的日常就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城市中。

　　从木卫二回来后，他在某一天鼓起勇气去了一趟太阳轨道。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安置仓中，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休眠仓。

　　每一个仓中的人表情都是平静且平和的，与平常无异，只有微微水肿的皮肤破坏了美感。

　　瑞恩从瑞阿勒提那里听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脑死亡，但是他们的‘意识’已经备份上传到了那个名为‘环’的网络当中。

　　有人会觉得这是永生。但瑞恩觉得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是那个人的永生，但是对于上传意识的那个人本身来说，那只是一个有着本体记忆的模仿品，一个看起来似乎一切如常的模仿品……

　　又是一天的夜里，瑞恩又梦到了那一排排的休眠仓，他想了无数的办法，可也只是能让已经很糟糕的事情变得更糟糕罢了。毕竟，他只是一个连自己大学是什么专业都不清楚的人。

　　于是他又回到了他的故乡，又回到了地球上阿蒙瑞坎的旧址。

　　望着覆满了海面的幽蓝的海藻，瑞恩·迈特沃斯解下了自己的防护面具，呼吸着久违的地球空气……

　　瑞恩死的一点都不安详，两眼突出、口吐血沫、面目狰狞，全身皮肤上泛着空气同款的深绿色，表面还布满着密密麻麻暴起的血管和黑色的皲裂。

　　不过当他的身体某些指数急速下跌的一瞬间，他身后的飞船中就冲出两个医疗机器人，手起针落间，两针试剂就让瑞恩停搏的心脏再次蛄蛹了起来，两个机器人将其利落的抬到飞船上，没过五分钟他们就到达了最近的医院里。

　　虽然克隆人的缺陷让瑞恩的寿命还剩不到一年，但是他想在这之前死掉还是很有难度的。

　　况且，如果他的身体进入了无可挽回的崩坏当中，他的意识将被上传到‘环’当中，成为永生的一员。

　　“在我们瑞恩集团创始人：瑞恩·迈特沃斯的精神领导下，我很荣幸的宣布‘环’这项技术是完全免费的！每一位公民都能享受到这项技术的成果，这是属于全体人类公民的伟大权利！”

　　——瑞恩集团总裁：亚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