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再见——如果终成陌生人
莫言花,风筝线的师傅
十五岁,第四次手术的一个月后,我开始失眠。
每到夜晚我都会做同样一个噩梦,梦里的鬼魂惊叫着将我推走,要我去完成什么使命,但我总听不到内容就被惊醒,再回忆便头痛欲裂,无奈只得看着墨白的天花板发呆。在这黝黑的夜里,仿佛丢掉了灵魂。
我不敢把这些告诉母亲,只是央求她给我买了一台游戏机,用来熬过漫长的黑夜。那时流行脑游,将游戏头盔戴在脑袋上,意识就能穿梭到游戏世界,像神奇的魔术。在游戏世界里,我看到了湛蓝的天空、碧绿的原野,还有靠在树上酣睡的莫言花。
我看过莫言花熟睡时的样子,她喜欢半靠在矮树的枝丫上,歪着脑袋,黑色的长发轻轻垂落,半卷的睫毛栖息在她闭着的眼睛上,顽皮的小翘鼻轻轻呼吸着,白色皮肤透着淡淡的粉,这种柔和的粉色皮肤是整个游戏世界的玩家身上极少有的。所以,当我遇见她时,就毫不犹豫地喜欢上了她,她就是那朵至高无上的雪山白莲。我喜欢在她睡觉时,用初生的小草尖探入她的小耳朵,看她被挠醒,然后爬到高处,躲起来洒落花瓣。莫言花眼都不睁,就可以猜到是我,嘴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风筝线,别闹了,睡觉呢。
游戏世界里,她叫莫言花,我叫风筝线。现实世界里的我叫乔一帆,不知言花会有一个怎样好听的名字。
当我还是一个被小怪戏弄的菜鸟时,我遇见了她。
那是个阳光洒满草地的午后,她一剑斩掉了我身前的BOSS,躺在地上的我看呆了,连声本能的道谢都说不出口。她轻轻伸出手,微笑着看向我,说,你好,在下莫言花,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那时我还是个无名小辈,洛水一剑莫言花的名声早已传遍整个游戏世界,相传她为人侠肝义胆却又高冷如莲,行踪飘忽不定、深藏不漏。那时我被困在绝望里,还不懂得了什么叫塞翁失马、什么叫福祸相依,更不知道以后会永远追随这个仗剑天涯、超脱尘世的女子。所以当她伸手来拉我的时候,我倔强地独自爬起,并再次跪拜,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我怕自己会弄脏了她的手。
莫言花并不说话,她执剑在手,轻灵起身间消失,又如同仙女般悄然出现,樱花瓣落在了我的脸上,天空中不知不觉飘满花瓣。我从未见过这么高超的剑技,像天上粉色的花瓣,我对莫言花的好感就是从她这一剑开始的。
莫言花刚刚收我为徒的时候,总喜欢去幽静的地方,每到一处,她都会让我去采药,自己却在一旁翻出书来读。在恬静清幽的环境里,我逐渐忘记了病床上的噩梦,心情逐渐平稳。直到她微微一笑,将那与古书一模一样的药丸递给我时,她说,现在你平复了心境,再用这颗丹药提升资质,你若能学会那招‘陌上散花’,我便教你真功夫。
我看向她的眼睛,那是相信的眼神。于是我拿起剑,熟练地出手,笨重却又拼命地划出剑痕,希望能用自己的樱花瓣来回应她的期待。
一片樱花瓣飘落,就像那日的飞舞的莫言花,像烙铁一般落在我的心上。但终究是幻想,樱花瓣在半空就消散了。却不曾想她华丽的一剑,花瓣稳稳落在她的手心里。
仿佛圣命难为一般,十六岁时,我与我的师傅,落水一剑莫言花,狭路相逢。我不想也来不及去问,这个高洁如莲的仙子,为什么会成为我的师傅。
只能这样注定,她是师傅,而我,是徒弟。
故乡,我认识了一个叫何小汐的陌生人
十六岁生日,我终于回到了阔别三年的故乡,新野路桥。那里,一层层高楼拔地而起,记忆里的好友早已各奔东西,而我,成了全才高中的高一插班生。没想到第一天,我就被校花堵在了教室门口。
那时我刚出院没多久,身体瘦弱,模样无精打采,跟三年前的阳光少年已经判若两人。何小汐就那样毫不顾虑地站在门叫我,她说,一帆,好久不见!她开心地喊,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她甜美的笑容上,就像一只生气十足的小老虎。
我说,你好,你认错人了。她惊愕,疑惑,仍然露着微笑,说,能认识你我也很高兴。看着她失落离开的背影,我突然难过的喘不过气,这不仅仅是伤害别人的自责,可能,我可能失忆了。
顶着同学们质疑的目光回到家,我向父母问起何小汐。的确,我以前认识何小汐,她是我的发小,或许是很亲密的好朋友,但现在这一切都不见了。三年未见,再回来老房子已经被推掉了,邻里四散,那些关于何小汐的往事被淹没了,再怎么拼命寻找也没有线索。
而对失忆这件事我也感到很奇怪,前前后后回忆了一遍,唯独想不起何小汐,似乎不太像手术的后遗症。
恰巧我在D班,何小汐在C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再加上她很在意,我也想回复这段友谊,于是很快成了朋友。
何小汐是个很容易相处的女孩,做事认真,成绩优异,是全才高中名副其实的校花。而同班同学总喜欢打趣我说,一朵鲜花插在了我这朵牛粪上。我笑而不语,这种被人羡慕自己却清楚知道不是这个样子的感觉,也许就叫做青春吧。
每天下午放学,何小汐总会很准时的离开,我按耐不住好奇问她什么缘故,她笑的很神秘,说,这是秘密,是一帆也不能告诉的秘密。刚说完她就戛然而止了。这是她第一次称呼我‘一帆’,自然的就好像以前就是那般要好。我跟她说就叫我‘一帆’吧,没想到她羞红了脸,直接跑开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好像我失去了关于你的记忆一样无奈。
陆海葵,第二个迷之发小
陆海葵是我第一天上学时认识的一朵奇葩。我走在她后面,出院没多长时间还有点自闭,看到全才高中的校友本打算避而远之,没想到她这家伙的东西掉了也没察觉,要是一杆笔之类的小玩意,我拾起来自己用也不会给她的,不曾想是封信。
管它写了什么,我都必须捡起来给她。我朝她喊,同学你信掉了。然后把信交给她就走,准确的说,是跑,是逃命!
跟一个不认识的女同学一起去上学,不会搭讪,不会打趣的话,还不如假装有急事走开。
不曾想后面的呼喊不是感谢,而是说我走错了路。唉,刚出院跑个路累得扶墙,你跟我说跑过了路口,做好事还这么倒霉。即便这样也不能屈服,装作有事继续往前走。
希望不要再遇见她了,大概是星象相克,水火不容的样子。
大课间,我正在思考怎么优化周边环境,突然听到了“乔一帆同学,你好”这种犹如火山爆发更令人恐惧的问候。
抬头,对方是位女生,齐耳短发、刘海头、大眼睛,声音也很甜,正在朝这边微笑。
是谁?认识?可再怎么辨别也没有印象呀。那么……也许就是对新生习惯性的问候罢了。再说她这么文质彬彬,又漂亮,一定是班里的核心人物。唉,就象征性回应一下对方吧,冷场就不好了。
我说,嗯,初次见面,我是乔一帆。女生很好奇,说,你不记得我了?早上你帮我捡了信的。
我顿时四肢发麻,额头上不争气地渗出汗珠。
难道……是早上那个情绪低落的女生?世界也太小了吧!怎么办,怎么办?怎样才能快速结束这场糟糕的对话。要忍不住了,这糟糕的社交恐惧症。
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我假装健忘地一拍脑门,其实手在发抖,说,原来是你呀,早上我看你心情不好就没敢打扰。
强行解释落荒而逃的原因,希望她别在意。
陆海葵临别露出一个微笑,她说,总之,乔一帆,谢谢你了,我叫陆海葵,以后就是同班同学了,还请多多担待了。
至此,我发现了第一位五行相克的强敌——陆海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