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砚月端着一锅刚出炉的火鸡向着沈家的餐厅方向去。

　　这火鸡是沈家的厨房精心制作的，沈家喜欢这样的洋式做派，所以圣诞节还特意举行了宴会，请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来参加沈家的圣诞party。

　　厨房向着餐厅的路上，温砚月因端着这火鸡太重，选了外人不熟悉的后侧的小道，想着能快点走到宴会厅去。

　　没想到，路过沈宅小径旁的书房时里面隐隐约约有人在讲话。

　　温砚月放轻了步子想快点经过，但却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聿珩，我劝你再考虑一下，你和砚月都还小，这么早订婚做什么？”

　　“妈，你知道的，我喜欢砚月，从小就喜欢。”是沈聿珩温暖带有磁性的声音。

　　温砚月的步子不自觉地慢了些。

　　“我知你喜欢，可喜欢又能怎么样呢？聿珩，年少时候的喜欢是最无用的……”林晓梅的声音里带了些唏嘘沧桑，“等以后你就会知道，和金钱地位比起来，喜欢？”她顿了顿，“不值一提。”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晓梅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又软和了一些：“聿珩，妈都是为了你好，温家现在已经大不如前了，那砚月虽好，但是她……配不上你。她是长得漂亮，你谈恋爱么就谈，妈不拦你，但是婚姻大事还是要好好选过。”

　　窗外的温砚月头一阵发晕。

　　她手里的那盆火鸡差点脱手。

　　好在她及时提了力气控制住。

　　温砚月屏着一口气等着沈聿珩的回答。

　　她等来的却是一片静默。

　　她陡然升起气力，迈开了步子，向着前厅大步去了，并未再听那书房里的对话。

　　将那盆又大又重的火鸡放在餐桌上，温砚月视线在一桌丰富琳琅的菜品上停留片刻。

　　她知道林晓梅喜欢贤惠的儿媳，所以今天一早就特意来沈家帮忙。

　　忙前忙后。

　　可如今忙来了一句，‘她配不上你’。

　　温砚月到客厅坐下。

　　这时沈聿珩也来了客厅，他和她前后脚，见她在这坐着，像是在放空，他错过几个沈家的佣人快步上前，关怀道：

　　“砚月？是不是太辛苦了？我就说不用你帮忙的，看你脸色都白了……刚才忙什么去了？”

　　温砚月抬头，看向沈聿珩，他还是和当年一样温柔善解人意。

　　她眨眨眼，摇摇头温婉一笑：“没，不累，我正偷着懒呢。”

　　沈聿珩细细辨别了一圈温砚月的神情，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向温砚月伸出手：

　　“走吧，快开宴了。我们去前厅。”

　　温砚月的指尖放在他的温暖干燥的手心，借力站了起来，

　　“走吧。”

　　整场宴席温砚月都有些心不在焉。

　　沈家的餐食味道不错，人们就着醇美的白葡萄酒吃着自己的餐。

　　席上大家欢声笑语，而她端来的那盆火鸡却被人冷落个彻底。

　　归根到底，沈家的宾客们都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

　　这火鸡就算做得再好，终究还是因为肉质很柴而无人问津。

　　它的存在就是起到一个圣诞节装饰性的作用，色泽鲜亮，放在中央，看着喜庆。

　　味道如何，没人在乎，它是多余的。

　　温砚月无心参与宴会上的笑谈，只是默默吃着自己的饭，时不时看那火鸡几眼。

　　席间有人问起沈聿珩，那人是沈聿珩的远房伯父，

　　“听说聿珩近来在公司做的不错，”他看看沈聿珩又看看她身旁的温砚月，“看来聿珩是要事业爱情双丰收啊！”

　　满桌人都看向沈聿珩和温砚月一对璧人。连连称赞两人般配。

　　而这时林晓梅却抿了口酒，淡淡开口：

　　“聿珩还小，结婚的事情，不急。”

　　沈聿珩伯父看看林晓梅又看看没吭声的沈家家主沈文周，暗道自己多嘴。

　　沈聿珩脸上依旧是带着彬彬有礼的笑，他举起酒杯：

　　“那我就借伯父吉言了。”

　　说完也不顾自己母亲不满的神情，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温砚月看着他儒雅的侧颜，敛眸。

　　这么一个小插曲被人们很快略过。

　　宴会后温砚月没有过多停留在沈家。

　　客人们陆续离开的时候，温砚月也跟着离开。

　　而席后沈聿珩就被沈文周叫走了，温砚月想离开的时候他还没回，温砚月索性就拎着自己的手提包离开。

　　沈家的司机倒是很善心：

　　“温小姐，我开车送您回去？”

　　温沈两家交好多年，早已熟悉。

　　“不用了阿叔，我今天自己回，多谢。”

　　她这么说，司机就也不坚持。

　　只是看着这温小姐嘴角挂着几分疏离的笑离开。

　　“这天看着不太好，等下会不会要下雨啊？”阿叔忍不住念叨着。

　　港城的圣诞不会下雪，冬雨倒是常有。

　　还真应了那阿叔的念叨，温砚月走了几分钟，就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她今天的手提包太小只，装不下雨伞。

　　毕竟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回来。

　　沈家在港城最贵的地段之一，半山别墅区，这里别提商店了，往来的士都没有。

　　温砚月忍不住后悔自己没有让阿叔送自己回家，“清高个什么劲儿呢？谁会在乎。”她嘟囔着。

　　眼下雨不大，但也烦人，她只好将手提包举起保住自己头顶可怜的一小片。

　　右手掏出手机叫车。

　　温家有司机，她烦得很，不想叫。

　　她今天似乎注定倒霉，单手操作手机打字还没拿稳，啪的一下将手机摔了。

　　她忍不住轻骂了一声。

　　然后认命地弯下腰。

　　就在她落魄地弯下身子捡手机的时候，一辆车徐徐停在她身旁。

　　黑色流畅的车身，看起来像是沈家的劳斯莱斯。

　　温砚月捡起手机，有些庆幸开口：

　　“聿珩，你……”

　　然而她站起身，却发现这辆并不是沈家的那台。

　　这辆车，比沈家的那台更贵。

　　温砚月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前排的车窗下落，里面的司机戴着白手套，客气有礼地同温砚月招呼，

　　“小姐，上车吧，我家先生说载您一程。”

　　“你家、先生？”温砚月看向车后排，却发现透过车窗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不禁多了几分防备，这时候天已黑，还下着雨，路上没行人，月黑风高，简直太符合法制新闻的背景。

　　“不用了谢谢！”她声音有些抖，不知是冷还是怕。

　　这时隔着绵绵细雨，温砚月似乎听到了后座人的一声轻笑，声线低醇像瓶陈年的酒。

　　她还未来得及辨别那笑是否存在过，就听到车后排的人泠泠开口：

　　“温小姐怕什么？怕我吃了你？”

　　男人的讲话不疾不徐，话尾却像带着钩子，撩拨人心弦。

　　温砚月纳罕，就见车后座的车窗缓缓下落。

　　即使夜浓雨疏，温砚月也被眼前这幅面孔惊艳了半晌。

　　男人侧脸精致流畅，棱角分明，眼眸半敛，不咸不淡地向她睨来，只这一眼，黑曜石般的眼在夜色中浓得发亮，连带着他左眼下的那枚泪痣都发光一般。

　　“温小姐再不上车，湿透了衣服可就不好了。”他语气含笑，“毕竟，我的车，很贵。”

　　温砚月恍然，车上坐着的人居然是霍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