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鸢契
彩凤(1)
“怎么样?”空荡荡的大殿内,一名男子身着一身素白净衣,样貌俊美,肤白如脂,鼻高如峰,剑眉微皱,琥珀色的眼珠,独特而深邃,本该是芳华的年纪却有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稳重,披散的长发,在素白衣裤下如墨般黝黑。如此男子,似乎穷极世间所有的溢美之词都不足以表达他绝美的容貌,精致的五官,刚毅的轮廓,虽表情冷峻如腊月寒冰,嗓音却浑厚有力好听到耳朵都会怀孕,想必在这世间不止女子,就是男子见了他,也会春心荡漾。
此刻,男子正单手背在身后,手掌紧握成拳,站立在这高山顶峰,唯一的宫殿内。宫殿漆了黄顶刷了白墙,其修建所用的材料均为上等,每一片砖瓦烧制后都会在熔金炉里再煅烧百日,最后密封保存四十九天,经千位能工巧匠精挑细选亲手打造之后,才能保证这淬了黄金的瓦片,经历百年风雨依旧如新,毫不褪色。在房顶中央,一只精雕细琢的凤凰,着了金身,镶了七色琉璃尾,即使沧海桑田数十载,日月变换轮回百年,精心锻造的瓦片在烈日下晕出一层层金色光圈,放眼望去,彩凤似踏着金色祥云,神圣而又令人崇敬。
随着男子话音一落,光鲜亮丽的宫殿内部虽空空荡荡,立于男子面前那巨大的镜子却如被注入了生命,镜面起伏如漩涡,荡出一圈圈波纹,接着一道强光从天而降,男子紧了紧微皱的眉,心情不悦地喊道:“东溟,你终于来了。”
镜子如听到了呼唤,一圈圈水纹聚到中央,一束白光骤亮,不足片刻的功夫,随着白光渐渐暗淡,水纹中慢慢走出一个身影,一位老者步履轻盈体态自然,好似他刚刚出入的不是一面镜子,而只是一扇普通的门扉。他双目紧闭,厄长的胡须拖至地面,一只手杵着拐杖,金棕色的玄木仗柄上布满了异国的图案,杖上镶嵌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模样栩栩如生,似乎一眨眼它就能从仗上腾空而起。与男子一样,老者身上也是一袭白衣,连头顶上尖如山峰的帽子也不例外。他缓缓开口:“我彩凤国自开国以来,便是由女子称帝,如今江山易主,殿下十七岁登基,成为我国第一位男帝,算起来,也有十几载了吧?”
男子额前的眉头依旧紧锁,似乎早已失去耐心,对老者怒斥道:“你到底在苍云镜里看到了什么?”
“苍云镜乃世间神物,齐日月之名,能知未来,望过往。想当初,老身第一次为殿下窥视这苍云镜,便是十年前,殿下即将登基为王之时。当时殿下对老身许诺,如若让您当上了帝王,您一定会成为一位明君,让彩凤国变的更加强大。这些年来,你也一直在履行您的诺言。”
“朕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十年来,彩凤国一直国泰明安,而十年后的今天,殿下再次拜访我东溟宫,原因就不必老身直言了吧?”
“没错,这十年来,朕不敢说是一位好皇帝,但一直勤勉政务,心系民苦。可近日,民间却屡有传言,凤羽镯即将重现人间,得彩凤者得天下。如今,人心惶惶,八国间暗流涌动,特别是西方红蟒国国主一直以来便觊觎八国霸主之位,如若让他先得到凤羽镯,八国间必生灵涂炭,难逃一战。虽然我彩凤兵强马壮,八国间难逢敌手,但如果爆发战争,苦的必是百姓,朕此次前来就是想要知道如何才能避免战祸?”
“殿下,恕老身直言,谣言本身并非空穴来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殿下可否知道,我彩凤国即为八国之首,却为何一直由女子掌国?”老者顿了顿,捋了一把胡须,从始至终都不曾睁开双眼:“因为传说中的凤羽镯只有女子才能寻得。”
“荒谬,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传说而已,从来没有人亲眼见到过。”
“彩凤本是一只凤凰,因身长七条七色的凤尾,被视为异类,在同类中受尽冷落,唯独看守凤园的仙女对它爱护有加。仙女名叫蝶若,因偷看尘世,爱上了凡间的王子,私自下凡,却不幸被天帝发现,为救蝶若,彩凤请愿三日内必定将其带回,只求天帝饶她性命,彩凤乃天帝坐骑,深得天帝喜爱,天帝见彩凤执拗,无奈之下便也应予。彩凤来到凡间,却不知天上一日,人间十年,蝶若早已和王子共结连理,无论彩凤如何劝说,蝶若都不肯离去。碍于时间紧迫,为了能够让蝶若离开王子,彩凤以法力幻化一名绝色女子引诱王子。蝶若不知真相,误以为王子变心,伤心欲绝之下,恶病缠身,长卧不起。当时恰逢乱世,战祸连年,王子为保家卫国,亲上战场,不幸身亡。蝶若得知噩耗,也郁郁而终。看到俩人双双离世,彩凤悔不当初。后得佛陀引渡,以七色凤尾换来世间和平,以躯体化作厚土,只为等待蝶若的轮回转世。”
“你说的这些,在八国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传说始终是传说,岂能当真。”
“殿下,您错了。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三百年前,各路君王为争得一席王土,频频引发战争,百姓民不聊生,若不是我彩凤国开国女皇寻得七色凤羽镯,怎换得来这几百年的和平。”老者走近男子,摸着拐杖上的凤凰,继续说道:“不管殿下您相不相信,朱家之所以能够成为帝王之家,冥冥之中自是有它的安排。”
“你是说那个没用的女人,可能是蝶若的转世。”
“或许,殿下有所不知,传说蝶若离世时曾诞下一名女婴,随父姓朱….”话落,老者就如来时一样,一步一步颤悠悠地又走回了苍云镜里,直到其身影完全消失,这让他来去自如的门扉才又变回原本的面貌,立于人前的仍就是那高巍而普通的镜子。
“哼!朕就不信没有那个女人,朕就找不到凤羽镯。”男子甩甩衣袖,大步迈到殿前,推开东溟宫的大门,蓝天白云之下,金黄的屋檐底侯着的大批士兵整齐地站在大门两边,从屋外一直排到宫门口。看到男子出现,纷纷屈膝下跪,高喊着:“参见殿下。”其声势浩大,声响震天,不仅惊起了林中鸟儿,似乎连整个东溟宫的山头都颤动了。